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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再上聚德楼21（第1页）

爸，还是安安宁宁地好，我爸没办法，鬼推过去的，其实我跟我妈，还有他自己，面儿上不跟人说啥，左右都说不得，多亏过去了，本来小心翼翼地，还见了鬼，一辈子不想都不行。陆美英这么说的时候，有些挂相。谁的苦谁心里明白，别人心目里由衷的敬佩，也是经历者不堪回首的曾经。没几个人有那胆魄。我就没有，暗地里，本能的的要躲开凶险。而人们的敬佩是由衷的，是期待有人本来就是老陆那样的人，那些警察里肯定有几个这样的，离危险更近，也一定会成的，就看有没有死里逃生的运数。陆美英说的谁能不理解呢？而城里每个人，谁又能切身体会，人们理解的英雄，不是窝囊平常甚至有些猥琐的凡人，是小郑心目中的神，能力挽狂澜。平常人家的日子，如现在的我们一样，才好。自觉的局外感，能望见可期的日后，平淡无奇且岁月漫长，这些，得靠一天一天的过，一样冷暖自知。

小郑进来时，手里拎着东西背着包，搀着一个老太太。这应该是他母亲。

哥，嫂子，礼数不到，怕昨天忙乱，今早才来。她皮肤黧黑，素净利索，沉着内敛，皱纹堆垒出劳作勤勉的气质。小郑的气质很大程度就是这样的，只是多了些常敛着的胆气。是不是他父亲的遗传呢？

妈上前很正式的两手握着她，没说什么。爸也上前欠身。他们明白小郑是陆美英家的什么人，平日里也没少见小郑的殷勤，对他妈自然格外亲近。在家里，也不知怎么怎么才能更正式，一时有些无措。

姐，咱城里供不供先人？老太太轻轻问。这就是我们陌生的了。

嫂子，我是从青海回来地，不按老礼多年了，你看你还是心长。老人还是懂得。

哦，那对，我到灶火上个香吧。我妈带着老太太来到厨房，小郑从包里拿出一簇香，还有一个香炉，里面不知是小米还是棒碴。她把香炉放在灶前，小郑点燃了香，铺了自己带的土布，敬上四碟点心，娘俩儿竟然跪下了。老太太拿着香拜了三拜。

跪。妈看了我俩一眼，出去跟我爸跪在客厅里。

老太太轻轻叩了三个头，我们都随着。起身后，那簇香飘忽袅袅，满屋都是庙里的味道。她拉着陆美英，一只手给套上一只镯子。陆美英的手上，现在就是两对镯子了，今天是肯定不能卸下来了。

嫂子，灶王都知道了，礼到了，真是你有心。我妈拉着老太太，不显得意外。光线从窗里照进来，烟雾轻柔，点心的酥皮蓬松，上面的用“吃红”盖的戳更醒目。雨昨夜就停了，屋里缕缕的烟飘向窗外，云在更高的地方。

小郑他们家那边，结婚算家里添人，至亲要给灶王爷汇报，但愿四季平安，人丁兴旺。小郑他妈的举动，几乎是迷信的，从那年的那个血泊开始，每个经历过的人都改变了，死亡是对存在的毫无情面的提醒，或者毁灭。

让香烧着。走的时候，我本想把香灭了。妈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烧吧。不了解这些礼节，却不觉得可有可无，太过正式就由不得喜好。我妈和陆美英拉着老太太上了车，小郑的车上坐着我爸，从后面上超来：哥，龙凤井，聚德楼，你跟着我。

不管了，他们都安排好了，古都那边肯定是退了。我在这方面的能力，从意识上就跟不上每天在社会行走的他们，随着事儿转圜就是。陆美英坐在副驾驶上，神采奕奕的比昨天精神。我觉得她肚子是不是有些隆起，她看着我的样子大约也明白了，拿出她的手机照着我就是一闪。

两个老太太在后座上没有话，妈一直拉着老太太的手。车到上次被交警拦下的地方，老彭带着几个小伙子就在路旁。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就是那天的摩托警。

来来来，“下轿”，我英今儿回门哦。又是一通鞭炮，震得满街车都停那儿。

你俩，把车开走，你几个，领人上楼。浓烈的火药燃烧后的味道中，我丈人丈母娘也来了。陆美英扑上去搂着他们。砖劈石建群的故地，今天又可以“把栏杆拍遍”。比昨天规模小得多，我松弛下来，不发憷。一个更老的老汉被小伙子搀过来，更多人垂手站立。

哥，嫂子，这都是小郑他家人，说今天还是得正式，这几个是局里地，都自己人。今天的主角还是我丈人，他的衣着和昨天一样。我俩和两家父母，还有小郑他妈、老彭夫妇坐在一桌，大家都坐下了。小郑上前，冲大家招呼了一下。

今天是我姐回门，都是自家人，我们村儿的人来了，道喜。我们站起来，以我丈人为首开始一个个认识。

三伯，这就是我陆叔，你记得我说的不？那老者颤巍巍站着，让旁边的小伙子拿着自己的拐杖，深深给鞠了一躬。我丈人忙不迭向上搀着老者，头低得更低：老先声你见外了，这么远能来，我这面子大。

除暴安良，救命之恩，陆师是我侄儿地楷模，是我郑村地恩人，乾坤朗朗，大吉大利。几句话听来如戏文，老者郑重其事，厅堂里有种很古雅的气息，被窗外的车声人流扰动到当下。老先生拱手坐下，其余人还站着，跟我们认识后才依次落座。小郑的堂兄弟，他们的家眷，族里老人，就是没有他妈家的亲戚。这个认识的过程更加仪式感，每桌上的菜仍然先是三九碗碟铺排的席面。

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丈人的的那几个关系更近——也可能是跟整队更紧——的敬完双方父母以后，就分别招呼小郑家人去了。我们这一桌吃得很细致，很安静，老彭负责煽呼。

张师，嫂子，回门都是咱自己人了，这儿咋样？我定地，不弄那乱哄哄，先给你们汇报一下。老彭作势要掏稿子出来似的。

快赶紧坐下，呵呵呵，你就显你。老彭的老婆拽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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