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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同融化的蜜糖,透过三楼书房巨大的落地窗,泼洒下一片温暖而通透的金色。光柱中,细小的尘埃如同微型的星河,在静谧的空气里缓缓旋舞。昨夜生涩却执拗的吉他声、嘶哑却深情的哼唱、还有那些无声流淌又被晨光蒸腾的泪水,都仿佛被这崭新的阳光温柔地包裹、收纳,沉淀为这间书房、这个家更深一层的肌理。
阿汐是在一阵极其轻柔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中醒来的。
她依旧侧躺在主卧宽大的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枕头,脸颊深陷其中。阳光已经爬上了床尾,空气里浮动着早餐的暖香------是张婶过来熬了小米粥,还有煎蛋的油香隐隐飘上来。
那哼唱声来自浴室。磨砂玻璃门关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是背景。林星的嗓音低沉,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微沙和慵懒,哼的调子依旧是昨夜那首《小幸运》,但不再需要吉他的辅助,旋律流畅自然,甚至带上了一点即兴的、轻松愉快的转音。那嘶哑的颗粒感依旧存在,却不再刺耳,反而像最细腻的砂纸,打磨掉了原曲的青涩,镀上了一层独属于他的、温暖而厚实的包浆。
每一个音符,都像羽毛般轻柔地搔刮着阿汐的耳膜,顺着血液,一路痒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闭着眼,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巨大而甜蜜的弧度。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被这笨拙却真挚的“晨曲”唤醒,舒展着,叫嚣着一种近乎胀满的幸福感。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更深的地方,无声地傻笑起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夜书房里的一幕幕------他紧绷的侧脸,颤抖的指尖,额角的冷汗,还有最后那破釜沉舟般嘶哑唱出的“塞纳河畔”……以及晨光中,他终于相对流畅哼出整首旋律时,眼底那细碎的、如同星河重新汇聚的光芒。
她的阿星哥。她的傻子。
浴室的水声停了。哼唱声也随之停下。片刻后,门锁轻响,林星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清爽的皂角味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灰色运动长裤,赤着上身,未干的黑发凌乱地滴着水,水珠沿着胸膛紧实却不夸张的肌理滑落,没入裤腰。
看到阿汐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睛望着他,林星脚步顿了一下,耳根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微红。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走到衣柜前,假装翻找衣服,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气音:“嗯?”
阿汐却不打算放过他。她赤着脚跳下床,像只轻盈的小鹿,几步蹦到他身后,伸出双臂,从后面紧紧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脸颊贴上他微湿而滚烫的背脊皮肤,贪婪地汲取着那份沐浴后的清新和蓬勃的生命力。
“阿星哥,”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背肌里,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毫不掩饰的欢喜,“早上哼得真好听……比昨天晚上还好了!”
林星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停下翻找衣服的动作,大手覆盖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轻轻捏了捏。听到她的夸赞,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带着点窘迫和受用的轻笑,声音依旧微哑:“……瞎哼的。”
“就是好听!”阿汐不依不饶,仰起脸,用鼻尖蹭了蹭他脊柱的沟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哼!就当……就当给我的起床铃!”
林星被她蹭得后背一阵发痒,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转过身,将她圈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脸,眼底是昨夜之后前所未有的一片温软和平静。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嘶哑的嗓音里带着纵容:“……贪心。”
“就贪心!”阿汐理直气壮地皱皱鼻子,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咯咯笑着松开他,转身跑向浴室,“快点换衣服啦!我闻到张婶煎的蛋焦了!”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听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不成调的、跑音的哼歌,林星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她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柔软湿润的触感。深潭般的眼底,暖流无声涌动,将最后一丝关于过往音乐的阴霾彻底涤荡干净。
早餐桌上果然有点小焦脆边的煎蛋,但金黄流心,配着熬出米油的小米粥和张婶自己腌的脆爽小菜,吃得人格外满足。小景曦坐在他的专属高脚餐椅上,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指挥着妈妈喂他吃磨得细细的蛋黄粥糊,吃得满嘴都是黄澄澄。
“老板”和“饼干”优雅地蹲坐在餐桌旁的地毯上,竖着尾巴,用那双圆溜溜的、充满期待的眼睛,轮流注视着桌上的每一个人(主要是他们手里可能掉下来的食物)。
阳光洒满餐厅,食物的香气、孩子的咿呀、猫咪的咕噜、还有阿汐偶尔低声催促林星“再喝半碗粥”的软语,交织成一幅温暖而喧闹的日常生活图景。林星沉默地吃着,目光却不时掠过阿汐带着笑意的侧脸和儿子挥舞的小手,心底那片荒芜了太久的冻土,仿佛被这琐碎而真实的暖意彻底唤醒,生机勃勃。
“啊!爸……爸!”忽然,一声清晰了许多、带着奶味和兴奋的叫唤,从小景曦的方向传来。
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秒。
阿汐喂粥的动作顿住了,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林星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猛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儿子。
小景曦似乎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很满意,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爸爸,沾着蛋黄渣的小嘴又张开了,更加用力地、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爸——爸——!”
这一次,无比清晰,掷地有声。
“哎!”林星几乎是立刻就应了声,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激动而拔高,甚至带出了一点破音,听起来有些滑稽,但他完全顾不上。他放下筷子,甚至来不及擦嘴,就朝着儿子伸出手,“景曦,再叫一声?”
小景曦咯咯地笑起来,挥舞着小勺子,又含混地叫了一声“趴趴”,然后注意力就被阿汐递过来的一勺新粥吸引走了。
但这一声,已经足够了。
林星的手还僵在半空,深潭般的眼底却像是被投入了巨石,波澜骤起,汹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感动。手术之后,景曦也断断续续叫过“爸爸”,但总是模糊不清,像今天这样清晰、主动、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呼喊,是第一次。
是因为他昨天的歌声吗?还是因为……他的声音真的在变好,连孩子都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阿汐看着他那副傻掉了的样子,抿嘴笑起来,眼眶却也有些发热。她抽了张纸巾,温柔地擦掉儿子下巴上的粥渍,轻声道:“看把你爸给吓的。我们景曦最棒了,对不对?”
林星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有些微颤。他低下头,掩饰性地端起粥碗,大口喝了起来,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突如其来的哽塞和眼底翻涌的热意。那嘶哑的吞咽声,在此刻听来,都仿佛带上了一种幸福的节奏。
早餐后,阿汐抱着小景曦,拎着妈妈包,准备去海婆婆家玩一会儿,顺便把张婶熬多了的汤带过去。林星照例留在书房工作------《归潮》虽然完结,但编辑发来了修改意见,影视公司那边关于《孤塔》后续剧本的讨论也需要他参与。
“我们走啦!”阿汐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对着楼上喊,“景曦,跟爸爸说再见!”
小景曦很给面子地朝着楼梯方向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发出“啊呀呀”的声音。
林星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他倚着栏杆,看着楼下的一大一小。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儿子,轻轻地、清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再见。”
然后,目光转向阿汐,嘴角弯起一个极浅却无比温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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