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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涌出来的勇气,居然在那一瞬间想着去成全这个既然注定是得不到的人。“我陪你去啊。”我说。
他听到我的话,突然翻了个身坐起来,我看着他的脸透过窗外微亮的光,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你说什么?”他惊讶地问我。
“我说,我陪你去。”我笑着看他,其实也知道他看不见我的笑容,但还是温柔地望着他笑。那抹温柔并不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在那一刻,它来自我心底破釜沉舟的绝望。我对他说,“我们抽个时间一起去南京,然后你去找她,我绝对不打扰你。如果她答应和你复合,我就自己一个人回来。如果她拒绝你,你就和我一起回来,然后我们结婚。”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弹,黑夜的光投影出一个焦灼又落寞的轮廓。我看着他坐了一会儿,又躺下来,回到刚才背对着我的姿态。“不要想了,我不会去的。”他的声音从枕头里沉闷地传进我的耳朵。
那个夜晚结束之后,他的前女友就变成了我们之间绕不开的禁忌。比方说现在,我仍然坐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放下手机,终于站起来从卧室走出去。“喂!”我叫住他。
他转过来,一张淡漠得没有表情的脸望着我,却没有说话。
“我问你一个问题呀。”我笑着抬头看他。
“你说。”他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我仰起脸问他,“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还是只觉得我还不错?”
他突然笑了,反过来问我,“你想听真话吗?”
“嗯。”我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一个能让你问出这个问题的男人,对你能有几分爱呢?
“说句实话,我只是觉得……你还不错。”他笑着回答我。“我年纪大了,谈不动那种激情四射的恋爱了。”
我在心底为自己冷笑了一下,这三个字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我的脸上,让我放弃了一切想要努力营造出的爱意与温情。我瘫坐在床上,一边笑着,一边问着愚蠢又可悲的话,“……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她的替代品?她喜欢穿丝袜和高跟鞋吧?所以你才会要求我连做爱的时候都要穿上它,否则你就连碰都懒得碰我……会让你想起她吧?你抱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如果是她的话该有多好……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哦,对了,你妈妈也不喜欢我,可是你妈妈喜欢她呀,她是你和你妈妈唯一达成共识的女孩子吧……那么,我很想知道,我和她究竟哪一点像呢?身材比较像?还是说话的语气比较像?又或者是,我们叫床的声音比较像?”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沉寂了,我们之间的那条河突然间没有了响声,河水安静地涨着潮,一直涨到我的喉咙,再涨一点,我和林天恩就会同时被这场潮水淹没。林天恩一脸疏离地望着我,声音像是最后一轮潮水,安静又决绝。他说,“你想多了,你和她一点儿也不像。”
我听见他走到客厅换鞋的声音,又听见他狠狠地摔上我的房门。接着,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看着潮水将我埋葬在自己的悲情里。
第19章2.6一位久别重逢的旅人带着他的礼物走进我的城门
我站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偷偷向外看。门口已经没有人了,楼梯间的灯还亮着,电梯应该是刚刚下去。那一瞬间我想,我和林天恩要完蛋了。
如果他不是像这样摔上门头也不回地走掉,我们也许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忘记刚才发生的事。如果我不是非要揪着他的前女友不放,我们也许还可以像一个聋子和一个哑巴一样,一个不问一个也不说地生活下去。但是都太晚了,一个三年前就消失的人,终于还是打破了我们之间虚伪的温情,让每一个相顾无言的夜晚,都写满了她的名字。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的人唱情歌。从前我以为,两个人吵架的时候,走开的那个人会比较难过,可是现在我发现,留下来的那个人丝毫也不会好一点。你看着他从你的家里走出去,走的时候只留下一个背影,却不知道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要他在门口多停留一秒钟,你们之间就会多一次互相原谅的时机,那么走或留,都全凭他的心意,这样的主动权从来都不会因为房产证上写着谁的名字而变化,在两个人的关系里,主动权从来都掌握在爱得更少的那个人手中。
我就这样在绝望中等了五天。
第一天,我们谁也没有联系谁。我坐在家里望着天,一边喝酒一边想,林天恩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我去外地学习,住在酒店的房间里。怕被同屋的老师听见我们说情话,所以只敢偷偷躲在卫生间的马桶上给他打电话。他正在单位的大门口值着班,风从听筒里吹过来,带着他的声音。他说,“你快点回来啊,我好想你。”我说,“再等我三天。”他说,“可是我一天也等不了。”我说,“喜欢我吗?”他说,“废话!不喜欢你会站在寒风里给你打电话哦。”我说,“多喜欢啊?”他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恋爱的感觉了,这感觉真好啊。”
第二天,还是谁也没有联系谁。我走在河边,又想起某一个黄昏,我们并排坐在客厅的圆桌旁。纱帘里透过的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一个剪影,我问他,“你妈妈究竟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她都还没有见过我呢。”他低着头不说话,很久之后又告诉我,“我妈说……我们两个都姓林,不能结婚,会犯冲。而且……她讨厌姓林的人。”
第三天,他在深夜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个电台的音频。我点开那条音频听了一下,主播是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在深夜里听起来既婉转又悲伤。他说,你在年轻的时候遇上一个人又辜负了她,那么此后你再遇见的人都像她。我生气地关掉了那个电台,想着只有傻子才会听这种胡说八道的节目。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又想起有一天我们开着车回家,我坐在副驾驶上翻着林天恩的朋友圈。因为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所以我只能从他的手机上才能看见他发过的所有状态。我从最底下的那条开始一条一条向上翻着,每一条都点开评论看一下又关掉。林天恩坐在旁边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望着我笑,他说,“你翻着我的朋友圈的样子,真他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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