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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狩猎之夜（第2页）

白向安歪起脑袋打量着源稚生，“我难道不无辜么？为什么他们说孤儿有隐性高度龙血我就要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起来做实验？因为我是野狗么？”

“你知道被牛皮的束缚带勒出的痕迹最后甚至不会长回去了么？你知道像一个小白鼠被抽血又注射东西时候的痛苦么？你知道被人审问难以启齿的问题时，一点一点被切片研究，无所遁形的恐慌么？”

“你不知道，因为你是高高在上驾驭龙血的龙裔，而我是能帮你们研究龙血秘密的稀有样本。”白向安嘶哑地说。

“我无权审判你，你的陈述也并不能让我放弃抓捕你，放走你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源稚生紧紧攥着刀鞘，手因为过于用力筋节毕露。

“噗嗤。”白向安嘲讽地笑了。

作为一个待捕的囚犯，他居然面带嘲讽地嘲笑抓捕者。

“我从来就没想过博取谁的放过，你当写作文呢？还要按程序想半天憋出有家国大义深度的话，日本应该没有应试教育吧？”

“其实我也想能那样写作文。”白向安自顾自地说。

“可是我没有上学的机会。”

舱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死一般的寂静随着黑暗扩散到整个机舱。

光源熄灭的瞬间，源稚生不假思索地拔刀向前挥劈，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刀鞘里炸响。

一轮湛青色的圆月在黑暗的空间里升起，月轮的边缘和某种尖锐之物碰撞，激起大片的火花和金属的振鸣声。

黑影凌空踏着椅背借力后撤，落地时却悄无声息，漆黑的身形缓缓起伏，偶尔舷窗的电光短暂照亮两人的侧脸。

源稚生听说老虎猎豹那些猫科动物在捕猎时，就算穿过茂密的灌丛都是悄无声息的，它们的肌肉流岩般无声活动，最终在极静中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爆发石破天惊的一击。

白向安的行为逻辑更接近野兽而不是人类了，奔腾活化的龙血在赋予他挣脱牢笼的力量时，也向他收取了堕落为兽的代价。

源稚生缓缓收刀在胸前，心形刀流的四种进攻起手藏在这个预备动作里。

心形刀流和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镜心明智流并称为江户四大流派，心形刀流是他取得免许皆传称号最艰难的流派。

在心形刀流中，心的修养是第一义，技的锤炼是第二义。心正则技正，心乱则技乱，心的锤炼在刀术上共观，如此才如流名所示，成为心形刀流。

古流刀术出现的鼎盛时期是人命如野草的江户时代，这个时代被称作“大政奉还”。将军和大名们蓄养武士作为自己的家臣，武士倾尽一切只为了供养手中那把花费堪称吞金的武士刀。

能在公卿世家作门客的被称作武士，他们勉强能供养得起武士刀的养护和使用，随时准备踏进战场为主君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而无主可投的流浪武士被称作“浮浪”，也就是浪人。他们带着如狼似鬼的眼神走过街头，只有握住手里的刀才能握住自己的命。

即使拔刀挥砍在妓女柔软的身体里，可时间久了刀刃总会破损翻卷，但他们养护不起手里的武士刀，刀口崩毁刀刃翻卷再也没法劈出斩击的时刻就是他们生命的尽头，他们的一生就是武士刀的一生。

所以为了活得更久，最凶狠最不齿、能够更快杀死敌人的刀术被研究了出来，那根本没有道场刀术表演的优雅从容，费尽心机为了杀死敌人的刀术怎么会有观赏性。

在那个年代刀术的研究者甚至在研究怎么让人看不见你的刀，所以诸如“逆袈裟”一类的藏刀术被发明了出来，追求观赏性只会更快地被人砍下头颅。

但即使活下来也不会有人的体面，握着武士刀的浮浪是时代的孤儿，他们只有砍下别人头颅或者被砍下头颅的宿命。

这就是古流刀术，即使隔着厚重的历史，也隐隐有血腥气通过刀术透进鼻子里。

舱内只有白向安沉重的心跳声缓缓响动，两人雕塑般静默，仿佛有一张铁胎大弓慢慢拉直绷紧。

“轰隆！”雷声咆哮响彻天心，树枝状的电光将舱内映照惨白。

弓弦断了！

源稚生消失了。

心形刀流·狮子乱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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