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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税取于穷户,而赏赐于豪强?”
“为何女子不得科举,却须守节殉夫?”
“为何边军饥寒交迫,而内廷歌舞升平?”
……
每念一问,便有一人身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光点融入井中。他们的意识并未消失,而是顺着“问脉”网络流向全国,渗入每一口井、每一块碑、每一个倾听者的梦境。
当第七十二个问题落下时,天地归于寂静。
然后,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在阳谷县城最偏僻的巷子里,一名产妇诞下一名女婴。她睁开眼的第一刻,竟未啼哭,而是盯着屋顶,用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出三个字:
“我……要……问。”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与此同时,皇宫太医急奏:皇帝奇迹般苏醒,不仅病势全消,双目竟重现年轻时的神采。他召集群臣,宣布即日起退居太上皇,禅位于太子,但附加一道铁律:“新君即位,必先通过‘三问试炼’??由‘问政团’提出三道关乎民生之问,答不通则不予加冕。”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在临退之际,命人打开皇室密档,公布了一份尘封百年的诏书副本??竟是太祖皇帝亲笔所书:
**“朕起于微末,深知民苦。然恐后世子孙生于深宫,不知民间疾苦,特设‘问渊’以警之。若有朝一日,天下无人敢问,则国必亡矣。”**
原来,“问渊”并非后人构建,而是开国之初便已埋下伏笔。只是历代帝王或遗忘、或畏惧、或利用,终使其沦为传说。
此刻真相大白,朝野哗然。
而在西北荒漠某处废墟之下,最后一座伪装成佛寺的“哑炉”残余据点突然自燃。火焰中,一根刻满问题的铜柱破土而出,直指苍穹。当地牧民称,每逢月圆之夜,都能听见柱中传出孩童齐声朗诵:“我是谁?我为何要说真话?我能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十年又十年。
阳谷古井旁建起了第一座“问学院”,专门培养具有批判思维的少年。教材不限四书五经,而是以《被删改的历史》《禁问录选编》《平民哲学百讲》为主。学生们每日清晨必做一事:面对古井,提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问题,并记录在“心问簿”上。
许多问题稚嫩可笑,如“为什么猫不喜欢读书?”“如果月亮掉下来,会不会砸出一口更大的井?”
但也有一些,令人心颤:
“如果我现在不说真话,长大后还能学会吗?”
“为什么大人总说‘你还小,不懂’,却不告诉我怎么才能懂?”
“当我看到不公平的事,心里难受,这是不是也是一种问题?”
归女活到了九十七岁,去世那晚,整片问林的叶子同时转向她的居所,如同朝圣。她在弥留之际握着盲童的手,只说了一句:“别让铃铛停下。”
盲童点头,将那枚铃铛重新挂回井栏。
风起,铃响。
三十年后,一名来自西域的旅人途经阳谷,见遍地皆井,人人手中持简,相互诘问,不禁惊叹:“此地无王,却有法;无神,却有信。何以治如此?”
一位老学究笑着指向古井边那个永远轻摆的铃铛:
“听,那就是他们的律法。”
旅人侧耳倾听,风中唯有清脆一响,余音悠长,仿佛千万人在低语: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他忽然泪流满面。
因为他想起来了。
他曾是个喜欢问“为什么”的孩子。
而现在,他决定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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